飘扬的黑发

也许是飘扬铺天盖地的广告吸引了我，也许是飘扬那别致的名字触动了我，与电影久违的飘扬我终于踏进了电影院，观看了《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飘扬青春》。电影中的飘扬情节把我带入了那青葱岁月，与银幕上的飘扬人物一起喜怒哀乐，而片尾曲却把我的飘扬情感带向了高潮，我不能自已，飘扬泪水潸然而下。飘扬

“良辰美景奈何天，飘扬为谁辛苦为谁甜。飘扬这年华青涩逝去，飘扬却别有洞天。飘扬良辰美景奈何天，飘扬为谁辛苦为谁甜。飘扬这年华青涩逝去，明白了时间。”王菲那空灵的嗓音，如春燕呢喃般的吟唱，似飘在浮云上，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歌声袅袅，思绪飘飘，恍惚间，我又来到了那遥远而贫困的山村，那个曾留下我青春足迹的地方，那个无数次在梦里挥之不去的地方……

那还是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正值豆蔻年华的我来到了山村里唯一的一所中学，成为了学校里唯一的一名女教师，在这里度过了我青春中最美好的五年时光，这五年里有欢笑，有泪水，有苦涩，有甜蜜。许多往事也已随风而逝，但是有两件事情却沉淀在记忆的深处，不能忘怀。

记得在一个新学期的开始，班上新来了一位白白净净的女同学，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一看，确实是一个纯真漂亮的女孩子。可令人不解的是，大热天居然戴着一顶护士帽，并且她显得那样柔弱、那样孤独、那样的不合群。课堂上怯生生的目光总是躲闪着我，下课后，其他孩子在蹦蹦跳跳地打闹戏耍，而她总是躲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几个星期后的一堂体育课终于使我们解除了疑团。那节课，体育老师教学生练习前滚翻，轮到她时，只见她一个漂亮的前滚翻，干净、利索，可当她站起来的时候，那顶白色的帽子却落在了垫子上，我们这才看清—她的头顶中间露出一块光光的头皮，在四周稀疏头发的映衬下是那么刺眼。同学们一阵哄笑，她捂住眼睛哭泣着跑走了。

第二天，她没有来。第三天仍然没有来。后来她转学了。这件事深深的刺痛了我，时至今日，我还在为我没能及早的帮助这个小女孩而自责。我想，如果我能尽早了解原委，及时给她送去关爱，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了。从那时起，我真正懂得了一头美丽的头发对一个人尤其是对一个女孩子是多么的重要。

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件事，使我明白了世上还有比头发更美丽的东西。

又是一个新的学期，班上一位成绩好的学生突然退学了，十几天后又来到了学校。当我向他询问缘由时，他哽咽着向我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原来，这位学生的家庭比较困难，母亲早逝，父亲常年生病在床，生活的重担落在了唯一的姐姐身上。开学后，家里实在拿不出学费，严酷的现实使他产生了退学的念头，想以此来减轻一点家庭的负担。几天后，姐姐默默地交给他用手绢包着的几十元钱，逼着他来上学，他这才发现姐姐头上那两根长长的辫子不见了。原来这用来交学费的几十元钱是没有上过一天学的姐姐用她心爱的辫子换来的！

听完这位学生的讲述，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想象得出：他的姐姐一定是一位美丽、纯朴的姑娘。每天清晨，定会对着镜子精心地梳理好两根又黑又粗的辫子，并且在辫梢用红红的绸带扎上两只蝴蝶，然后走出家门、走向田野，那黑亮的辫子随着她欢快的步伐在她健美的身后摆动着，跳跃着，吸引着许多艳羡的目光。而今，这两根美丽的辫子只能在她的梦中出现。

于是，我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部分，买来最好的护发素，交给这位学生，让他带给他的姐姐，希望她能尽快长出美丽的长发。

是的，所有的女性都希望自己拥有一头美丽飘逸的秀发。当每天早晨我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时，我的眼前总是飘扬着一束长长的、秀美的黑发，想到这个贫困的家庭，我下定决心要帮助孩子们……

曾记得，开学初，总是披星戴月的去给农户家做思想工作，劝他们不要让自己的孩子辍学；曾记得，总是在寒冷的冬夜给在教室课桌上搭铺睡觉的孩子们送去开水与棉被；曾记得，总是借口多做一些营养的饭菜，给那些贫苦的孩子们改善伙食……

而在这个偏僻而贫穷的山村里，能升入高中的学生是有限的，因此，竞争也是极强的。升学考前，我每天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一刻起，便与他们投入了紧张的复习大战，督促他们完成功课，背熟一切应该背熟的文字；每天都要进行模拟考试；每天都有改不完的作业；每天都要为成绩差的同学而着急……分数公布那天，当我看到大部分孩子的名字都在分数线之上时，一时的情绪简直无法形容！这些在贫穷中长大，天真、朴实的孩子们，便是我交上去的一份满意的答卷。

很快我就成为学生们最喜欢的老师和最信任的姐姐。周末，他们会从家里带来几把青菜，几个鸡蛋；课间，总是跑来与我分享他们心中的小秘密。当我坐上拖拉机回城工作时，孩子们在车后喊着、哭着、追着……

“这年华青涩逝去，却别有洞天。”时光飞逝，我已步入中年，也离开了教师的岗位，可是往日的情景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每当想起，总是心胸荡漾。唉！我的孩子们，今生今世我注定要被你们幸福地折磨着，但我愿意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多年以后，当我给我的孩子讲述那个年代故事的时候，儿子很疑惑地问：“妈妈，那个时候的你幸福吗？”我笑着回答：“母亲的幸福在于自己的孩子幸福，那位姐姐舍弃自己美丽的长发，让自己的弟弟能读上书，她是幸福的。同样，作为一个老师，能给学生带来幸福感，就是一个幸福的老师。”儿子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我想，随着他慢慢长大，他会懂得妈妈的话。

2013年5月2日于上海